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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技梦/wd/科威（cb）

上一棒  @我不是佑介老師 

当dream从后座醒来时，窗外粉色的霞光已经消失了，在墨水一样深黑色的夜空上很难分辨出那个摇晃的白点是太空中的某颗星辰还是脏兮兮车窗上的一块污渍。他睁着眼睛发了会呆，车辆平稳行驶时产生的震动不是一个很好的清醒剂，反而让他又开始发困。他从不算宽敞的座位上爬起来，一件熟悉的浅褐色风衣从他身上滑落、掉到座椅的黑色皮面上。这是一件比金发通常穿的衣服还要大几号的风衣，袖口和领子的布料磨损得有些褪色，一颗纽扣也由于粗心大意地穿脱而松开了，微弱的烟味和若有若无的男士香水味道被熏进衣服的接缝处，dream不喜欢烟草的呛人气味，但他很喜欢这件衣服能完全包裹自己的感觉。

他直起身子，空调没开着，取而代之的是风掠过敞开的玻璃发出的呼呼声，清凉的夜风裹挟着干燥的沙尘味冲进车内、又从另一边敞开的车窗飞出。高速行驶产生的气流卷动驾车人的头发，让它们像一把粉红色的丝带一样不规则地飘动。车内灯开着一个称得上昏暗的亮度，更刺眼的是车载电台上正在转动着某张专辑封面的屏幕散发出的光芒，从后座的方向看不到对方的脸，dream只能看到他耳朵上方一道规整的斜线反光。

dream往前一趴，手臂从座位上方的缝隙里滑到正在开车的techno的肩膀上，松松垮垮地搂着他的脖子。粉头发改变了姿势，靠在靠背上享受着这个不完整的拥抱带来的温暖。他们都沉默着享受了一会此刻的安静，这是当你与一个容易激动的青少年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很难得到的东西。“你偷了wilbur的眼镜吗？”dream随口的污蔑得到对方的嗤笑声，他悬在techno胸膛上方的手随着震颤摇晃、在techno摇头的时候稍微松开、然后迅速抓住了另一只手的指尖。“首先，请不要说我会偷他的任何东西，那太低级了，我只会使用正当的方式并在第三方见证下取得。”techno指正道，让dream咯咯地笑起来。“你是说抢劫。”金发用一种刻意的心怀鬼胎的语气说，techno在他开始玩自己的头发时矜持地扬起下巴：“我不能干涉你的个人想法。不过这实际上是我自己的眼镜。”“我没见过你戴着。”dream质疑道，粉头发解释：“我只有在工作的时候才会戴。”“太老了以至于需要帮助才能看清纸上的单词。”金发毫不留情地嘲笑他，得到了手背上的一个吻。“去对wilbur说，他一整天都戴着。”

dream转头去看副驾驶上那个安静得出奇的高个子，他瘦长的腿蜷在相对来说很狭窄的空间里，一看就很不舒服，但由于他亲爱的小甜心躺在后座上，这个人就没有把座椅往后移动哪怕一厘米。wilbur睡得很沉，音乐、颠簸和两个人刚刚的交谈都没有把他叫醒，他此刻没有戴着那副经典的圆框眼镜，但来自正面的荧屏光让他的脸一片惨白，根本看不出来是否有黑眼圈。philza曾在他们出发前指出棕发的缺乏睡眠，但后者显然不在乎，并且在抄起简单的行李冲到车上后立刻占据了驾驶位。至少现在他神奇地过度旺盛的精力终于消耗殆尽，把头卡在座椅和车窗的缝隙里保持着一个第二天会落枕的姿势睡得昏天黑地。

金发满怀爱意地将身子挪过去一半，摸了摸对方蓬松的棕色卷发。“我们需要找一家旅馆，你不能彻夜开车，wilbur也需要找个不会折断他的颈椎的地方休息。”dream尝试让wilbur换个姿势，但失败了，他忍不住认为当副驾驶的门打开时这个人会顺势滚落到地面上。“同意。”粉头发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在上次和wilbur交班之后，他已经连续开了六个小时的车，只比dream睡着的时间长一点。dream放弃继续拥抱他的男朋友之一，抓起手机预订离他们最近的一家有空位的旅店。

可想而知，在这种情况下你不能指望前方有一家赠送早餐的五星级豪华酒店带着满当当的空房默默等待，目前还清醒着足够做决定的两个人都不是挑剔的类型，有张足够大的干净的床就已经能满足了。当他们两个一高一矮的人不平衡地把似乎陷入昏迷的wilbur从副驾驶位上架下来时，坐在这家看起来挺破旧的汽车旅馆前台的一副厌倦尘世表情的老人拉下她的老花镜，露出怀疑的眼神，dream把这一反应归结为techno太像个街头打手而wilbur太像那个被打得没法自己站稳的受害者。鉴于“受害者”现在不能从深层睡眠中醒来为techno证实其清白，这位警惕的老太太变得越来越怀疑，dream认为她放在柜台下的手正在伸向紧急报警电话。

但很幸运的是，dream看起来像一个降临人间的天使（来自wilbur的评价，然后techno忍不住问：那他什么时候带你走？），他露出了标准的好孩子微笑，带着三个人的驾照上前办理入住。虽然techno通常被认为是有社交障碍的那个，但并不至于连普通的商业交流都办不到，只是在左有活体太阳dream、右有银舌头wilbur（虽然他现在一点用都没）的情况下，需要他亲自使用声带的机会真的不多。在dream和对方套近乎的时候，他只需要站在那里保证wilbur不会滑到地板上继续他甜蜜的梦、同时保持他最擅长的面无表情就好。

dream迅速地解释清楚情况，同时还用几句巧妙的赞美和俏皮话让这位皱纹里都透着严肃的老妇人微笑着把房间的钥匙递给了他。金发在离开前台时向对方挥手告别，techno不确定自己该不该跟着他一起做以稍微提升自己在老人心中的形象，但在他能思考出正确且不会让他陷入社交尴尬的解决方式之前，他的脚已经跟着金发一起走到那个属于他们的房间门前了。房间和他想象中的差不多但更好，是一个不太宽敞、与这家旅馆一样相当陈旧的房间，但很可能是托那位严肃的老女士的福，房间内部非常整洁，地面、床单、甚至是难以彻底清扫的角落处和浴室的瓷砖缝隙几乎都是一尘不染的，这让两个年轻人在进屋的时候忍不住为自己满身的灰尘而内疚。

浴室不大，他们轮流洗澡。由于没有人想架着睡美人wilbur去洗澡、而且淋浴间的面积也不允许他们这么做，棕发男人被简单地往床上一扔，等他睡醒之后自己处理这件事。房间里只有两张床，看起来只能勉强容纳他和wilbur之中的任何一位与dream抱在一起睡觉，今晚大概不会很平静。他往没瘫着wilbur的那张床上扑通一躺，决定好好享受自己今晚能短暂拥有的最宽敞的地盘。毫无疑问dream会挤来他在的那张床上，因为wilbur在疲惫得无法控制的情况下不仅会乱动、还有概率梦游，棕发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都很有绅士风度，但聪明人都不会赌他在失去意识的时候也那么礼貌。

techno在床上和旁边他的兄弟如出一辙地瘫了一会，在稳定的水流声白噪音中逐渐合上沉重的上下眼皮，他虽然没有像wilbur一样在旅行开始前熬夜，但也已经累得很了。浓重的睡意让他不顾自己还没洗漱也没换上睡衣带来的微小不适，在短短几分钟内就睡了过去，直到清洗完毕的dream从浴室走出来把他推醒。

“嗬？！”伴随着一声干瘪的怪音，techno挣扎着睁开眼，他爬起来的动作太过于笨拙，差点从床上掉下来。已经换好睡衣的dream没笑话他，只是用轻柔的声音告诉他现在他可以去用浴室了。“你不会昏迷在里面吧？”金发带着真实的担忧问道，techno运转艰难的大脑不妨碍他的舌头发挥正常：“我又不是wilbur。”金发微笑了一下，但他们进门的时候没有开房间大灯，而现在他又正好背对着从浴室透出来的光，techno看不清他的面部表情，不然他会因此而想要亲吻对方。他只是摇摇晃晃地爬起来，拿上自己的那套胡萝卜图案的睡衣去洗澡。

dream在中途进来了一次，他担心techno会因为太累而忘记解开自己的辫子就洗头发，而事实证明他是正确的，techno当时已经往手上挤了洗发水、准备涂到他的头发上了。好在洗完之后他也清醒了不少，用一块干净的毛巾把头发简单地包起来，换上睡衣就走了出来。他脱下来的衣服被金发拿到外面，现在已经和另外两个人的衣服一样叠整齐之后放在房间里唯一一把椅子上了。dream坐在wilbur身边，正在努力尝试替对方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目前看来，他已经成功地解决了wilbur的鞋、裤子和外套。棕头发今天穿着他那件经典的姜黄色毛衣。这件衣服是套头的，因此在他本人睡着的情况下极其难脱，dream已经努力把他的胳膊拉直了，但毛衣仍然卡在每个意想不到的地方而脱不下来。techno坐在自己的那张床上，擦着头发看金发为wilbur的舒适睡眠奋斗。幸运的是，在因为一次次重复失败而发火之前，dream找到了一个正确的角度把那件顽固的毛衣一口气剥了下来，他大大地松了口气，熟练地将其叠成一个方块，放到已经堆满了衣服的椅子上。他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了充电线和插头，接着走到techno躺着的那张床边（粉头发自动往另一边挪了挪，为他让出足够的空间）躺下，伸出手。

“你手机给我。”他对techno说，后者一言不发地递上自己的手机，看着金发给它插上充电线后放在两张床中间的床头柜上。wilbur的手机放在与之相对的另一边，techno今天没怎么见到对方使用它，即使不充电大概也没问题。techno打了个巨大的哈欠，感觉自己的下巴都要因此而脱臼了。热水淋浴放松了神经，困意几乎是在他躺下的同一瞬间就再次压住了眼皮，techno睡眼朦胧地在这张不算宽敞（并且在dream躺上来之后更加拥挤）的床上扭了扭，他睡的一侧没有靠着墙，因此他有点害怕自己会掉下去。他伸出手想寻找一下自己的最佳大型抱枕，但准备抱住dream的手忽然被推开了。techno半抬起头，用一个鼻音询问对方这么做的原因。

“我去wilbur那边吧？”金发轻声问道，被他握在手中的手机的屏幕在彻底熄灯的室内是唯一的光源：“我不怎么困，还想玩会手机。不会打扰你吗？”“嗯嗯（不会）”粉头发再次用鼻音回答，然后把对方拉进自己怀中，dream不想让手机的光直接照在techno脸上，于是把手机举到粉头发的肩膀后面再打开。他亲了亲获得抱枕之后几乎立刻入眠的techno，说了一句“晚安”。

techno睁开眼睛，拉开了一半窗帘的窗子已经在尽情地向室内倾撒阳光，一些尘埃在金色的光柱中浮浮沉沉，他安静地发了会呆，然后才注意到wilbur正在不远处对某人说话。他的眼睛盯着旅馆的天花板，又躺在那里听wilbur时而模糊时而清晰的谈话声听了一会，终于意识到对方大概是在和philza通电话，而自己的身边除了一团皱巴巴的毯子之外什么都没有，没有他舒适地抱着睡了接近十个小时的以D开头的大抱枕在。wilbur还在唠叨，techno永远不会承认，但实际上wilbur的低声絮语很能让他放松自己的神经，在他躺在床上发懒的这段时间里，那把柔和的英腔差点把他重新送回梦乡。techno面无表情地瞪着天花板，看起来像是准备对世界发脾气，但任何熟悉他的人都看得出来，这个粉色头发的男人只是在努力与睡意作斗争而已。

techno享受到的平静时光并没有持续太久。wilbur在对着墙壁通话了一会之后转了个身，并且注意到他的收养兄弟停止用睡眠来逃避参与家庭时间，立刻拿着正在和家里的固定电话通讯的手机靠了过来。“technobuddy！”他愉快地说，techno恼火地发现几秒前还算好听的声音突然给了他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好心情一拳，本来他可以心平气和地起床，现在他又恢复成平时那个仇恨大部分世界的techno了。wilbur才不管他想睡回笼觉的兄弟到底怎样，反正得到了充足睡眠后精力充沛的是他自己。棕头发把开了免提的手机塞到techno脸上，后者因为脑子还没醒透而无法及时让他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BIG TTTTTTTTTTTTTTTTT”tommy在电话另一头大喊，声音太吵以至于话筒出现了短暂的电流杂音，techno觉得自己的耳膜应声破裂，他脆弱的灵魂不足以让他在刚刚醒来时应付一个进入通常的烦人状态的tommyinnt。tommy继续大喊大叫着问他刚刚问过wilbur一遍的问题，诸如有什么好玩的有什么好吃的经过了哪里有没有看到什么买了什么礼物给他等等。techno的生命已经随着这孩子的尖叫而逐渐流失了，他有气无力地对着屏幕说：“我恨你tommyinnt。”并在年轻人受伤的喊声（分贝下降了一个等级）中用枕头捂住自己的耳朵，试图窒息自己好摆脱噪音地狱。

从tommy的大嗓门中拯救他的并非死亡，而是philza。techno几乎能透过手机的电子元件、空气中的讯号以及他们家鞋柜上固定电话的电线看到philza拿走tommy抓着的话筒，往前走一步再转过头叮嘱tommy让他别吵到邻居过来投诉，感觉就好像从来没有这两整天旅程，他此刻就站在他的家里、他的家人身边一样。philza开始用对还没起床的耳膜更加友好的音量谈起一些诸如“你们经过哪里了”“玩得还好吗”“dream怎么没和你们在一起”之类不用动脑子也能回答的问题。techno在哼哼唧唧中逐渐清醒，有些问题他也很想知道，比如从他身边消失的dream去了哪，wilbur很快代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dream昨天下午睡了一会，所以早上醒得很早，他打算去看看能不能给我们弄些早餐来。”wilbur把脸凑到techno旁边对着手机的扬声器回答道，他离得太近了，techno感觉这个距离打他一拳绝对躲不掉，于是不假思索地动了手。挨了他的兄弟一拳的wilbur嗷嗷大叫，结合面部表情和喊叫像手臂粉碎性骨折一样惨烈，身体却完全相反地挤开占据床铺的techno、也躺了下来。

“你在干什么？”techno问，而wilbur理所当然地回答道：“我想躺下，你再往那边让让”说着又努力地挤了techno一把，成功让这张勉强让粉头发和dream抱着睡了一整夜的单人床上出现了两个肩并肩的成年男人。wilbur对于自己的位置感到满意，但他的兄弟并不这么想，棕头发刚刚躺下，techno又开始大喊大叫：“走开！你压住我头发了！！”“把它剪掉！”wilbur抱怨，但翻了个身让techno把自己铺得满床都是的粉头发中的一股从他身子底下抢救出来。techno在抱怨、wilbur试图驳倒他、tommy伸长胳膊想抢过电话并嚷嚷着要和dream说话、这群人中唯一有能力阻止这一切的philza只是对着听筒笑得很开心。

“你们再吵下去就要收到噪音投诉了！”在一片混乱中，端着盛满食物的托盘的dream如同天神降世，带着一股沁人心脾的烤面包、培根和热咖啡的香味走进了房间。几秒钟前还要和他的好兄弟争个不死不休的wilbur一翻身爬了起来，笑容满面地滑步到金发身边开始献殷勤。techno被他撞了一下，弄掉了拿在手中的手机，硬邦邦的边缘磕在他的颧骨上，让他疼得叫了一声。“techno！你还好吗？”在wilbur的帮助下摆脱了占满双手的托盘的dream快步走到床边，带着担忧的神情伸手摸了摸粉头发的脸颊。“我没事”techno嘟囔，抓住那只发凉的手贴在嘴唇边吻了一下。这个轻且快速的吻让金发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他替techno整理了一下他乱糟糟打结的头发，然后返回放着托盘的小桌子前，端起咖啡壶在两个白色的杯子里添上咖啡。“快去洗漱，咖啡要凉了。”他命令道。

在dream和早餐面前，techno自动停止赖床。他十分清醒地爬起来，拿着折好放在他床头的衣服走进浴室洗漱更衣，简单地用粗齿梳划拉两遍头发，让它们能够自然地下垂就算结束了。护理从来都不是他的领域，那属于dream和wilbur，他连护发素怎么拼写都不会，只知道如果自己的头发出了什么问题，那就去找这两个人；鉴于wilbur经常有乱玩他的头发的倾向，负责他的美发的人一般都是dream。

金发像读了他的心一样在techno放下梳子的同一秒走进浴室，从粉头发可能永远不会去翻的某个包里拿出了一把软毛刷，挤上某种techno很熟悉但永远记不住名称的膏状物，开始刷他干巴巴到处炸毛的头发。金发的动作非常麻利，任何人看了都会知道他已经熟练于此；techno发了会呆的功夫，他就已经让这一蓬粉红色风滚草团变回了光亮柔顺的正常毛发，总是滑下来妨碍他做事的鬓角长发也被编成两条辫子、扎进他经典的马尾辫里了。

在dream的协助下，techno光鲜亮丽地从浴室走了出来，及时抢下被wilbur拿在手中的加了双倍芝士的三明治。这间由两位年长女士经营的旅馆本来就开放厨房和备用食材给来往旅客付费使用，更幸运的是，今天刚好是她们前往十几公里之外的小镇市场采购的日子。dream依靠他优秀的社交能力以及两位女士缺油的座驾当了一回司机，不仅带回了几大兜的新鲜食材，还把他们的汽车后备箱里又装满了匆忙出发时忘了带的各种日常用品，甚至还用这一趟来回换到了一个小折扣。在享用完朴素但在饥饿加成下显得格外美味的早午餐之后，还有点想躺回床上的techno被催促着换了衣服，他们启程继续这趟旅行。

"你们还没到吗？"tommy半心半意地盲拼着乐高，眼睛一直盯着屏幕对面车窗中移动着的风景看，对于自己没被带去这一点感到十分不满。为了安抚悲伤的青少年，dream给他设置了一个靠窗的虚拟座位，就在wilbur旁边。而他的正在看地图的好大哥也替正在开车的dream和试图在行驶中的车辆上写一点论文的二哥回答了他的疑问。“如果我们三个人不停下休息，一直轮班开的话大概在明天深夜就会到那里了。”但他们都知道这种情况是不会发生的，不止是因为philza再次强调疲劳驾驶的危险性，还因为今天早上dream已经提前预定好了今晚停留的旅馆。

他们即将跨过本次旅行中的第二道洲际线，与目的地——一座将要举办音乐会的海滨小城的距离在不断缩小。按照现在的进度，他们会迟个一天多，但没关系，所有他们关心的乐队都只在最后一天和闭幕式上出现。tommy对于他们要去做什么毫无兴趣，只是因为自己没被算在一起而愤懑不平，而在通过视频体验了几个小时旅行常态后，本来就容易注意力涣散的青少年已经在庆幸自己因为睡着而没赶上一起去了。dream从驾驶位上退下休息顺便关掉了已经没人在看的视频通话，tommy连散在地上的乐高都没收拾就跑走去干比收看车窗风景直播更有意思的事了。金发开了将近四个小时，当他与wilbur换班时，夕阳的金色光芒已经给他们每个人都镀了一层温暖的外皮，techno盯着公路尽头来放松他被论文摧残的视神经和晕车带来的呕吐冲动。现在一行三人拐进了一条环城公路，周围的货车与私家车比起洲际公路上要多不少。

“我说过在车上盯着电脑屏幕真的不是好主意。”wilbur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后视镜，不知道自己应该开快点好赶紧到旅店让他的兄弟得到休息还是开慢点以免真的让他吐在路上。这一家人里没人晕车，所以也没有在车内准备晕车药的习惯，dream只能小心翼翼地给趴在车窗边缘的粉头发拍背以缓解他的不适。幸好今天techno的幸运没有抛他而去，wilbur犹犹豫豫地往前又开了一段之后，路边就出现了一座大型加油站，他将车滑进其中一个空着的加油机位上，车门一开，techno几乎是爬着到卫生间去了。wilbur留下来给车加油，dream则走进商店给正在清空胃部的techno买了晕车药和水。

他们把车停在加油站的停车场里，打开了所有车窗让空气保持新鲜好让陷入虚弱状态的techno好受一点。傍晚时分的风仍然是温暖的，带着一点被烤热的柏油公路和橡胶轮胎的味道，今天没有像昨天一样美丽的晚霞，但夕阳绽放出的橘色到红色的残光依旧动人，techno在另外两人的注视下吃了药，随着难受劲的消退开始感觉到饿，于是他们干脆下了车，从后备箱里拿出早晨买好的面包和水果就站在车旁边开始吃晚餐。如果philza在场，这位拥有过剩关心的年长者会把他们全都赶进屋子里吃一顿“真正的饭”，甚至还全都是刚做好的热腾腾的饭菜。techno以略带笑意的平静口吻提起了这件事，三个人全都笑了，wilbur一贯异于常人的思维想到了要拍他们三个站在临近公路的停车场随便对付晚饭的照片发给philza，被techno一只手抓住并遭到了（他非常微薄的）良心方面的谴责。

正在他们说笑打闹时，一辆蓝色的旧卡车和车上的一群跟着开大音量播放派对音乐摇头晃脑的姑娘们冲进停车场，以仿佛是要来抢劫加油站而不是过来买东西的气势急刹停在三人隔壁的隔壁停车位上。。刚一停稳，就有一道身影从车斗翻下来、一溜烟跑进商店。dream三人这会才反应过来，友好而略带惊奇地对挥舞着花环和彩带向这边打招呼的女孩儿们招手打招呼（主要是dream和wilbur，techno比较想钻回车里）。

“你们要去哪里？”dream好奇地问，但先于回答飞来的是一串花环，红白色的花朵在空中留下一道多彩的残影后准确地砸在dream胸口，紧随其后的另外两个准头就没那么好，如果不是wilbur伸长胳膊去接就会掉到地上了。“狂欢节上见！”她们兴奋地大呼小叫，伴着吵闹的音乐声，还能听到dream在问她们实在不容易，但也因为听不清楚，直接认定对方也是和自己同一目的地，搞得两车人疑惑地面面相觑。

跑去买东西的那个女孩像她走时一样快地回来了，怀里抱着一个巨大的购物袋。重新凑齐成员后，驾驶员也不顾后面车斗里的女孩们还在和别人说话，又风风火火地倒出停车位就往公路上开，给还停在原地的男孩们留下一句回荡在空气中的告别：“一起来吧！狂欢节就在——”

卡车离开了，整个加油站都安静下来，dream的脖子上还挂着那个红白色的花环，wilbur手上则拿着另外两个，他们目送那辆蓝色卡车逐渐消失在车流之中。三人休息够了，收拾好剩下食物的残渣坐进车里，仍然是wilbur坐在驾驶位。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们都坐在座位里默默无语，wilbur一直没启动发动机，但另外两个人也没有问他。沉默这样又持续了一会，最终还是wilbur打破了它。棕发的手指敲打着方向盘，啪嗒啪嗒，忽然，他回过头来对着后座上的两个人，带着他标志性的略显神经质的微笑说:“我们是不是都想得一样？”闻言，dream和techno对视一眼，又同时转头看向wilbur，很快，他们三个都忍不住嘻嘻哈哈地笑成一团。他们的车子终于从加油站离开，车头一转，向着开蓝色卡车的姑娘们相同的方向去了。

“我想看花车，我应该在停车场的时候就把裙子换上。”dream扒在驾驶座后不停地抱怨，致力于不让他的男朋友耳根子清净。“你在后座上也可以换啊。”副驾驶位上的wilbur真诚地提议，装出一副他不会从后视镜偷窥的样子，techno只是出于交通安全而没有腾出手来打他的脑袋。dream退了他们本来预计要住的旅店，三个人轮班休息、全速向那个正在举办狂欢节的地点奔驰，现在他们挤在前排座位上，正在幻想中预订狂欢节的节目。dream想要看花车游行和群体舞蹈；wilbur坚持认为西红柿大战是一次成功的狂欢节的必备活动；techno则保持了他一贯的务实风格:他想要免费的食物。“这是很有道理的，”他振振有词地支持自己:“大规模提供的免费食品里有很多都包含土豆的成分，有益健康。”“需要我提醒你philza发现你连续吃了一周的速冻薯条土豆泥浓汤和意式土豆丸子后发生了什么吗，我亲爱的兄弟？”wilbur亲切地问道，成功让techno把即将开始的土豆唯一论憋了回去。

太阳已经下山了，今天没有晚霞可以看，天黑得很快，不一会就变成了闪烁着星光的深蓝色丝绒毯。驾驶位上的人已经换成了dream，他的两个男朋友靠在后座上聊着一些很没营养的话题，副驾驶空着，因为techno和wilbur没法决定谁应该坐在dream旁边。他们用tommy都没法忍受的愚蠢理由辩论了十分钟，dream听得耳朵起茧子，遂决定他们俩谁都不能坐副驾驶。

乡镇地区的公路上路灯之间相隔很远，加上两个大男人在后座不停地斗嘴并试图把驾驶员也拉入战场，dream一不小心就驶进了错误的分流道，不得不兜一个大圈子以回到正确的路上。这让他们前往狂欢节的进度被拖慢了不少。发现自己的错误后，dream不再参与后座两人的聊天了，他咬着嘴唇、双眼紧紧盯着路面、指甲掐进了方向盘的皮质外套里。wilbur试图开几个玩笑让他不要再这么在乎，然而只得到了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简短应答，每次不超过三个单词。有了这个前车之鉴，techno干脆闭上嘴放弃劝说。他和棕发一起默契地往前挪了挪，一人负担起了从一边肩膀安慰开始钻牛角尖的男朋友的责任，wilbur更是仗着自己身形比较单薄，从驾驶位与副驾驶中间的缝隙探过半个身子，在对方的脸上亲了几下（他马上就被techno拽了回来）。

“亲爱的，我们都不会因此而责怪你的。”wilbur摸了摸因他的突然袭击而发红的脸颊，他的兄弟在一边默默地点头以支持对方。dream本身并不是喜欢闹别扭的人，就算仍然认为错在自己，短暂的冷静时间和来自他的男朋友们的安慰也已经让他平静下来，甚至为自己的固执而感到尴尬。另外两人十分体贴地没有继续戳他的伤疤，他们在应急车道停了一下，戴上眼镜的techno接替dream的位置，后者刚刚在后座上坐稳，就被棕发一把抱进自己怀里，怎么也挣脱不开。

时间已接近深夜，那座小镇和妆点着小镇的多彩的灯火已经近在眼前，只需要再转过几个弯道、驶下这道缓坡就快要到了。techno毫无波动，按照他惯有的平稳步调开着车；dream在后座上躁动不安、前所未有地渴望换上他最喜欢的那条裙子；wilbur总体来说还是他自己，正在加大力度劝说对方直接在后座（也就是他眼皮子底下）上换衣服。粉头发又一次尽职尽责地同时阻止了这两个人，他如此忙碌，既要开车、又要随时注意道路、还要分出一部分注意力阻止他的男朋友们做任何傻事。techno是伟大的，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他仍然注意到几道细小的闪光从远方城镇中悄悄升上天空。“你们两个”他呼唤其他人，dream和wilbur都贴到对着小镇的一侧车窗边盯着看，techno也逐渐降低了行驶速度、最后把车开出公路停下，三个人互相紧贴着站在车边，默默欣赏着在小镇上空绽放的烟花。

在这个距离，烟花爆炸的声音几乎听不到，更遑论小镇内正在狂欢的人们的声音，在他们三人身边盘绕的只有逐渐增强的夜风风声。白色、红色、蓝色、紫色、绿色，华丽的光球中间交杂着镇名和狂欢节吉祥物图案，热闹非凡。wilbur打开风衣的一侧衣襟，把穿得不太多的dream裹了进来，dream又拉住了techno的手。从镇外观赏到的烟火秀可能比在小镇里看更加清晰，但无论它有多美丽，在三人眼里都只代表着一种含义:狂欢节已经结束。

dream叹口气，techno安静地握紧他的手，wilbur搂着他的肩膀。是时候回到车上了。

即使已经错过狂欢节最后一个节目，dream等人还是驱车来到小镇中。很容易就能想象到不久前的欢乐景象，地面上的花瓣、彩色碎纸和食物包装袋还没清扫；彩灯、条幅和花环装饰品都还没收起；空气中还浮动着从花车上洒下的香水和街头摊贩售卖的小吃的味道。某处的音响没能跟上大部队，还在播放着轻快的舞曲，绕过街巷若有似无地回荡在迟到的访客耳边，烟火留下的硝烟散去后，明亮的月光取代了原本用来照明的彩灯，让街道上的石砖看起来就像闪闪发亮的银子。

对于本来就不喜欢吵闹的techno来说，这样反而更适合他的神经；对于很有些艺术家脾气的wilbur来说，这比正在举办狂欢节的街道美得多。他们两个站在路边，默默地感到满意。但dream，总是不会让他们安静地待着的那个人：他忽然抓住两人的手、把他们都拉到了街道上。“来跳舞吧！”金发小声地欢呼着原地转一圈，脚尖在地面上激动地弹跳着，他向空无一物的街道展开双臂，月轮善解人意地撒下一道聚光灯般格外明亮的光辉以回应他的愿望：“看，我们有这么宽阔的舞池！”

wilbur愣了一下，但比起他反应迟钝的兄弟更迅速地和金发的思维搭上了线。他摘下眼镜，迅速且装模作样地整理了一番自己的发型和衣领，然后拉住dream伸向自己的手。“第一支舞是我的。”他得意地宣布，同时轻推了techno一把，让后者埋怨地看了他一眼。“这不公平”粉头发慢吞吞地抱怨道：“我不会跳舞。”然而在被拉进三个人手拉手形成的转圈圈舞圆环时，dream和wilbur都清楚看到了他扬起的嘴角。

灯光已熄，于是他们借来更美丽的月光；没有音乐，他们打开车载电台；没有鲜花，他们把许多个亲吻印在彼此的脸颊上；没有观众，但只需要向身边伸出手，他们就能触碰到自己的同伴。夜色沉沉时他们姗姗来迟，在晨光破晓前又早早离开，这次短暂的拜访对于他们并不比对这个小镇更富有影响力，只是这趟异想天开的旅行里同样异想天开的一个注脚罢了。离开小镇后，他们仍然按照计划路线前往音乐节，并在一天一夜的真正狂欢后同样毫无留恋地抽身离开，踏上回家的路。

旅路上的诸多奇遇如此美好，但对于dream、techno和wilbur来说，再蓬勃的激情、再惊人的景色，旅途上发生的一切与旅途本身，如果终点没有归于他们的家、没有回到爱操心的老年人和又吵又烦人的男孩身边也都失去了意义。屋门打开的那一刻，他们漫长的旅程终于结束，画上了一颗磕磕绊绊的圆满句号。

下一棒  @红豆派-